優雅的殞落|焚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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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利艾】You could save me

譯:你是我的救贖

 

BGM:Utada Hikaru-桜流し

 

*20181225利威爾生賀

*弱攻不喜迴避

*文風壓抑

*意識流加工

 

 

 

 

 

花朵初綻即凋零,君歎今朝花亦急。

 

「母親,這是什麼意思呢?」

 

「"剛盛開的花一下子就凋謝了,你感嘆著,今年也是一樣的早。"」女人的手溫柔拂著黑軟的髮絲,像是撩撥靜水,形成圈圈漣漪,那些濺起的水花打上他的唇、躍上他的臉頰,濕涼的觸感使他緩緩睜眼,在淹過耳洞的水面清醒。

寧靜虛無的空間裡什麼都沒有,除了放眼望去的純白,便是身下的水,它們看起來沒有範圍,而腦海開始閃現那些熟悉的過往片段,恍若昨日。

 

「潛入馬萊然後呢?你現在真的開始有了無所不能的錯覺?」

 

「為何,會是錯覺?」他痛恨他那自大狂妄的口吻。

 

「你現在無疑是送死——」

 

「不會的……怎麼會呢?這是唯有我才能勝任的角色,又有誰砍斷手腳還能再生,又,隨時扮演一個可憐無助的殘兵呢?」他將手撫在胸膛詭辯,風情萬種。那時他的笑顯得超出年齡的癲狂,原本瑰麗的虹膜色彩也變得詭譎,咧嘴嗤笑的模樣使他難以忘懷,因為那像一把刀,他不再清亮的嗓音、不再無邪的容顏,都在反覆扒開他的心口。

 

 

四年後再看見他,發現那已經不是曾守護過的孩子。

 

只要開始意識到,那麼就意味著等待失去。那是一體兩面的。

 

為何少年總是從容?

事實上他都知曉,卻只能無力的看著它發生、任憑它們滋長,是從希斯特莉亞繼任女王開始,艾倫對自己的覺悟受到莫大動搖,他認為相比不向命運屈服的希絲特莉亞,自己是軟弱的;而在正視自己可以犧牲夥伴換取勝利,他確信自己可能不比艾爾文˙史密斯仁慈。

 

為了不再需要面對選擇的時刻,他自此將情感封閉,用他本想結束的戰爭作為逃避的媒介。那跟把自己結晶化有何兩樣?

 

男人預見了,在荒蕪的曠原,他會為艾倫˙耶格爾悲鳴,縱使一路為人類披荊斬棘走過,卻走不過死亡帶給他的恐懼。

他緊緊擁著靈魂離去後的殘骸,劇烈顫抖再也無法隱忍悲慟,嘶啞的痛哭迴盪在太陽離去後的白晝。

負傷的魔鬼如脆弱的花種,流乾淚水、乾涸血液,像個無助的孩子去懇求從不相信的神祇。

 

其實戰士從來都不懂,死亡遠比活下去來的容易,當它來臨,感受到不可違抗的預兆,也只來得及懷有歉疚,離摯愛遠去。

 

 

不要緊,我的全部都是你的。

可是孩子還是離開了,在少女反省著對於自己動武對峙的長官,最後給予孩子們未來,在女孩看不見的時候,她想守護的人在觸及不到的地方開始與一切背道而馳。

 

「你就,看不起苟活的人嗎?難道苟延殘喘的生命就沒價值嗎!」

安然活著難道就不好嗎?為何你一定要赴死?

 

 

我不明白,我真的不明白。

(I don't know, I don't understand.)

 

 

 

***

 

街角一道往下的樓梯,裡邊的空間總傳出各種碰撞和悶響,練習場的擂台上,紮著馬尾的人才撂倒了個子比他壯碩的對手,一片習以為常的歡呼吵嚷中,一名俱樂部成員匆匆忙忙,拿著櫃檯那的公事機跑來,整個身子撐開彈簧圍欄,卡在中間努力伸長手臂要遞給相貌清秀的搏擊手。

 

「耶格爾,找你的。」

 

通常男性實在無法把他的臉蛋與格鬥畫上等號,畢竟他看起來陰柔的多。

花花公子的外表,孑然一身的味道。

 

他衝人喊了聲我下去,翻了繩跳下台,鬆掉繫帶扯掉拳套,拉了條毛巾披在肩上,一手捧著一端抆乾臉頰、額際漫佈的汗水,從學員那接過還在線上的電話。

 

「利威爾最近沒來,他肯定沒有聯絡你。」

 

「是,他沒有……最近集訓,我直接睡訓練場了幾天沒回家而已……」青年輕歎,不是對事情本身傷腦筋,而是對於男人又沒第一時間告訴他感到落寞。

 

電話那一頭的女子,是他另一半工作上的同事,這種奇怪的知會對他們而言似乎司空見慣。

青年大概有個底,雖然不全然是根源,男人討厭的日子快到了。

 

間隔將近一個禮拜回到家,客廳廚房都沒有使用跡象般的整潔完好,唯獨臥室,他們同床共枕的窩就沒那麼幸運了。

臥室裡亂糟糟的,枕頭棉被都掃到了地上,壁燈被某種撞擊打下燈罩。手機飛的老遠,不在主人手邊,想必是受夠了聲音,力道可能不小,為了要它安靜。不曉得還能不能修。

一邊地上碎掉的瓷瓶,花泡在流淌一地的水裡已經泛黑發爛,白色的碎片上有腥紅的乾漬,連綿到在窗下蜷縮的身影。

 

環抱雙膝的人只著了件單薄的打底衫,挽起的袖子積在手肘,蒼白的手臂積累了黯沉的痕跡,以及新添的傷。

 

「艾倫…在哪…」

 

「利威爾先…」

 

「——艾倫在哪!」伸出的手被惡狠狠拍開,他尚未回過神,孩子沒有生氣,倒是刻意故作受傷的輕聲。

 

「您就那麼討厭我長頭髮嘛?等這次比賽結束我會剪掉的。」

 

聽到討厭二字,對方才出現反應。

 

「不是,我不討厭……艾倫的全部,我都不討厭,我只是……」

 

「沒事了,我先早退了。」他跪著抱住男人順著背脊,對方則以更入骨的力道拽住他的衣服,攬住他的肩胛,黯啞著嗓。

 

「我以為你不見了,一覺醒來不見了…」

 

「不會的,我都在練習場。」

 

「我害怕這一切都是夢,是我的幻覺,只要沒看見你,就是你消失了,或是你根本不存在。」

 

「我存在,我的愛,我一直都在您身旁。」他的呼吸紊亂,抱著的身體還在顫抖「我說過了,受不了就叫我,不論任何時候,您都是我的第一優先。」

 

可利威爾總會回他,不行。

為什麼害怕失去又不佔有?他不能理解。

"因為你是自由的。"男人曾這麼告訴他。

 

握在手中的鳥兒,怕患得患失間不小心捏緊了就把牠捏死了,因此總是獨自承受著。

其實艾倫清楚,他會這樣也全是自己的責任,脫不了關係。

 

他拉過流血的手臂,小心除去殘餘插在肉裡的碎片,消毒完仔細包紮,一面慨嘆。

 

「您啊,這樣感覺連纏手也會生疏的哦。」

艾倫不過起身要將醫療用品放到一邊桌上,男人立刻將他抱得死緊。

 

「我是說纏手,不是纏我。」他只是想以輕鬆調笑慢慢緩解男人緊繃的神經、讓他抽離,沒意會過剛才話裡的歧意,就看人不安的抬眼,他立即收了聲,靜靜給人抱著。

 

直到利威爾平復,曾經單薄的男孩也已經能把人扛起,一米八多的精瘦體格,男人的高質量全往他身上抵,他剛讓利威爾碰上床沿,本來站穩的人一把就被對方扯過。

 

「您的傷——」艾倫還沒來得及叮囑,過大的使力怕傷處再度崩裂。

 

躁動在頸子上蔓延,有細微的啃咬痛楚,衣服被往上推,露出了精實白皙的胸口,在那上頭浮泛涼意與對方的體溫時,男人拉下了他的褲子。

 

「等等,我還在禁慾期,比賽還…唔嗯……」

 

男人的吻向來強勢,艾倫都是任憑他引領,追逐舒服的感官享受,然而這個吻意外溫柔,唇瓣僅只相熨後分離,艾倫緩緩抬眼,是利威爾的視線,深沉、涵容、依賴。

孩子的手臂悄悄爬上利威爾的後頸,主動把人勾過,繼續這個吻,撫觸男人的皮膚,輕輕含咬唇肉。

反正這種事別人也無從查證驗明,搏擊格鬥也並非艾倫真正渴求的夢想,只是為了履行約定,什麼冠軍不冠軍的都見鬼去吧。

 

 

 

***

 

喜歡的東西。

從他那搶來的冰、有他味道的被窩、他沒喝完的那瓶可樂、吃著無味低脂餐一起哀嚎的日常、一群臭男生在淋浴間互扔肥皂的俗爛遊戲、那條共用差不多破爛的纏手帶、印了他口水漬的運動衫、收訊不好時他那拍打電視的老古板動作…

艾倫。

 

除了有關孩子的事物,其餘幾乎不上心,人際交流特別無聊,但為了必要的融入社會,總要做著與真實自我不相符的樣子。

沒什麼值得去執著的事,只想在艾倫身邊,什麼都不做,沒什麼比確認他在更重要的了。

 

他把保險套往垃圾桶扔,拋出手時才想到在自己混亂時早傾倒了。

拭淨孩子身上的污濁,他靠上緩緩起伏的胸膛,攬著腰最細的那一圈,闔上眼聆聽艾倫尚處奔騰的心音,緩緩沉寂。

快感激盪的脈動平息,艾倫拉過被子嚴實覆蓋彼此,並緊緊回抱那溫暖的身體。

 

在艾倫出現之前,他的人生就像拼圖遺缺,少了一塊,個體也不完整,像是那代表著什麼,有什麼因而不見了。

就連搏擊也並不是說有多喜好,僅是從小特別無法按耐的暴戾之氣被自己的舅舅看出,與其踏上歧路,不如引導到一個適切的抒發口,凱尼對這判斷相當滿意。

 

凱尼只是坐享其成,無心探尋緣由。

利威爾一直的坐立難安來自他的幻覺,殘影與現實的重疊使他焦躁,直到俱樂部招收學員,他才確信了一切不是病徵。

 

那年艾倫15歲,正值滿腔熱血的少年加入了俱樂部。

起先利威爾決定拋開腦中那些光怪陸離的人生,把對方當作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開始相處,直到艾倫˙耶格爾試探性的喚了他一聲兵長,並在利威爾質問他時不斷辯解是男人聽錯了,他立刻將那小鬼拉進了淋浴間。

 

「你不去舉發我?」

 

「您有機會讓我舉發?」

 

「我自然會讓你閉嘴。」

 

「是吧,我也不是女人,突然身體吃虧了,我自然也有方法討回來。」

 

「齁。」他就是有那種不知哪來的自信,不讓人嫌惡,也並非自大空談,男人只留下意味深長的哼音。

 

俱樂部老手對菜鳥過招的練習賽,說好聽指教,實際那比試的重要性關乎到之後的待遇,輸給老手是常態,但也就昭告你是永遠無法參賽的冷板凳,要勝過又是難上加難。

至於艾倫,他與對人從來不放水的利威爾打平,一舉成名。

 

記憶並非是完整清晰,它經過了很久的流轉、風蝕沖刷,比較接近他們只記得人,接著在相處中慢慢想起點滴。

他們早是那種情感依附,前生也是,後來多少,閒暇沒事的時間會滾在床上。

只要經過,男人順理成章的撩開男孩的額頭親吻,深怕沒人知道他們的關係。

 

他們本來可以就這樣過下去。

年過一年,利威爾發現隨著年歲增長,本來該消弭的不安定在遇到艾倫後沒有舒緩反而加速的膨大、張狂。

 

孩子一頭俐落的碎髮漸漸蓄長,紮了簡單清爽的馬尾,不少來俱樂部觀戰的女性不是為了最強就是為新星選手艾倫而來。

要說他們兩人,真是天作之合,當然也是因承接了記憶,身為士兵的傲骨,艾倫同樣還懷著那份爆發力。

利威爾看的欣喜,卻同時存有矛盾的情緒,艾倫相較自己,感覺延續前生要多的多。

 

「我睡不著,想抱著你,你能過來嘛?」

 

「拜託,這點小事,我們的關係早超過了吧。」

 

夜晚他必須要抱著艾倫才能安心闔眼,經常半夜一通電話把人叫來,他開始在利威爾的宿舍出入,後來兩人一起搬出來住。

生活的步調相當快速的往前推進,他們有自己的房子,可時常,艾倫半夜醒來發現身邊的位置空著,沒有溫度,幾乎是清冷的,而利威爾倚在窗邊抽菸。

 

「做夢了?」

 

「不,我本來就淺眠,換了舖不習慣。」

 

寢食難安,利威爾的精神越來越糟,在旁人眼中,他如一淡漠寡言,無人知曉他的睏倦、疲憊,僅是看見艾倫與人談吐的笑顏就勉強能振作,可恐懼的日益壯大快速吞噬了那些生活本來的恬淡安適。

 

「有信心嘛?首席。」

 

「當然,我不止會做到,我還會贏你,回去要獎勵我。」

 

大家都期待兩人橫掃千軍,一同奪下殊榮。

孩子青出於藍,首戰之後也屢創佳績,大夥把他舉上天,艾倫在氣勢如虹中品嚐到勝利的滋味。

他衝利威爾呼喚,他看見男人欣慰的淺笑,隨即又露出了落寞的神情。

 

不是艾倫搶盡風采,他高興都來不及,而是總有一天,他會變得不再需要自己。孩子天賦異稟,很快就學會飛翔,且飛得更高更遠。

 

艾倫實在和那時越來越像了,他們分道揚鑣的開端。

 

沒有人透析,散打天才為何突然要引退。

艾倫清楚,自己的存在撼動了利威爾的信念與人生。他們都在害怕,且清楚在畏懼什麼事物。艾倫選擇迎擊、利威爾選擇逃避。

 

"你以為可以困住我到什麼時候?"

他總能從清爽外型的大男孩身上看見一付頹喪的殘影。

 

「利威爾先生?」

 

「沒事,我沒事…」

 

「您偶爾都會這樣呢,用一種害怕的神情看著我…」

 

 

庫爾迦,他想起了這個扮裝身份。

那幾年,他們只收到名叫庫爾迦的男人的信,沒有他的艾倫。

 

都是這個人的錯。他憤而掐住那名男子的頸子,意外的纖細,像冰川,柔韌而又冰冷,執拗徹骨,投注一切龐大犧牲只為圖一個用血換來的平等,其中包含了他的愛,他的男孩。

 

當他的神色不再猙獰,被掐離地面的人,幽靜的瞳彩裡透著無辜和恐慌,那是不再有人信任他的孤寂,而利威爾還要殺了手無寸鐵的孩子。

 

他倒抽一口氣收回手,眼前的人卻不解的望著他。

 

「您怎麼了,利威爾先生?」

 

「我剛才……」一個尋常的時刻,他們才洗好澡,艾倫正為他擦頭,本來是這樣的,記憶到這就斷片了。他以為,自己還掐著那個殘像。

 

「不要靠近我——」利威爾不小心施力過頭,把艾倫重重的推開,致使孩子反倒不解的又湊過來令他焦急地大叫「我會傷害你,我遲早會殺死你!」

 

「什麼……」艾倫從那時才了解,利威爾的內心遠比他想像的煎熬,但他選的並非離開「不會的,您不會那麼做,無論我以前是多麼殘酷。」

 

自我贏弱將自己從王座拽下後,透過艾倫和男人的友人協商、細談,最後轉行加入了工作室,不過分忙碌,有充沛的自由度,固定的作息,好配合利威爾的身心狀態。

男人從王者轉瞬淪為一個平庸的卒子,這樣對彼此都好,他無法阻斷自己的念頭,但也絕對不能妨礙艾倫的前程。

 

利威爾強加一種約定作為束縛他的藉口,利威爾退場的舞台,留給艾倫接任下去。

那年,艾倫19歲。

 

「韓吉,這是我第一次對人有感情,喜歡的感覺,生對我總算有了意義,滿腦除了艾倫,我其他想法都裝不下。」

 

嚴格說,並非第一次。該說同一人,再一次。

 

「你這種執著聽起來還真危險。」

 

 

 

***

 

艾倫剛坐起身,被單由他的肩胛滑落鋪散在腰腹,一截手臂大喇喇橫在那,動靜使人攬得更緊,手臂的主人還往青年的腰窩蹭,將鼻樑埋在大腿側深怕逃走似的。孩子試著抽抽身,頂著深沉眼袋的人迷濛抬眼,像是在撒嬌。

 

「我只是去倒個水。」他將男人散在眼前的髮流勾至耳後,凝視那灰中參雜銀藍的瞳彩,過了好一會,男人才妥協鬆手。

 

利威爾轉而抱住青年的枕頭作為慰藉,他寵溺的順過男人蓬亂的黑髮,指尖輕輕點在肩頸上那些出血的牙印,淺淺哼笑,扯起被角為他往上拉一點。

等孩子走到廚房,他才意會自己從地上撈起、套上的衣服是利威爾的,連遮腿都沒辦法,不過衣領透來的皂香和男人的味道令人踏實。

 

他開了冰箱取出泡著金黃檸檬的水壺,果粒懸浮欲滴。就算入冬,他們運動員底子已經習慣了冷飲,何況還是在有空調暖房的室內。

沁涼的水清晰地過了喉嚨,咕咚順滑下腹,滅了殘餘慾火。已經給另一半予取予求一次,比賽前夕還是不要太誇張了,縱使他對於性行為會影響能力水準這種說法從來沒有苟同。

他另外給利威爾倒了一杯回房,輕輕搖著人要他起來補充水分,對方只是賴著,一回勾著艾倫的頸子、一回低喃要他用嘴餵,孩子沒辦法,想著只是餵水,可他終究是少不更事,相差的歲數顯現在他們的心思,艾倫沒防利威爾的狡猾,一個擒抱壓制,本來澆熄的渴望再度被年長的伴侶引燃。

 

犯忌索求了孩子兩次,艾倫在睡過頭的中午連忙去了俱樂部,家裡的殘局就由始作俑者自己收拾。

所有房內的狼藉整理完畢勉強塞進了袋子,他拿過一條參差的麻繩欲要固定好不容易抓起的口,餘光捕捉了,那個帶有燦金色瞳眸的人還站在那。

利威爾平靜的走上前,拉過對方的領子親吻,觸感都是真實的,一樣的唇紋,只是乾澀、只是崩裂,撕咬出一口子,那裏的溫熱打溼、暈染了彼此。

他穿著可恨的敵國軍服,不知是這戲演著裝著少年就遺忘了自我,還是說這就是他真正的想法,他就是厭惡。

 

「看看這糟糕透頂的樣子,以前小鬼的時候看著還會覺得可愛,那麼喜歡送死,那就去死好了。」

拂著的臉蛋粗糙,歷經風霜砂礫,他的拇指往那左眼插入,黑色的液體立刻泊泊流淌,眼前的人只是倒抽氣,顫抖隱忍著痛。

 

他希望他恨自己,分點神,除了戰爭這回事,但施力推開他後,他只是熟練的拿出隨時備好的紗布,暫時覆蓋上必要的傷。

面對如此蠻橫暴虐,男子仍然只是在他眼前行禮,無關緊要。

 

「為新生艾爾迪亞帝國,獻上心臟。」

 

這是第幾次了?

本來,想試圖與他談談,想問他痛嗎?可那副嘴臉總逼得他作嘔。

一氣之下,麻繩纏上他纖細的頸子,往左右拉扯,使勁欲要將他勒斃,最後在袋子上頭打了個結牢牢封口,將綁好的垃圾拿出去外頭的車子丟棄。

 

 

他抬手將蓋子打開,裡頭是黑洞洞的空間與惡臭撲面而來。

 

晦暗的視線只是落在自己身上,並沒有看進心裡,在利威爾的眼裡,沒有了那個毛躁焦急、富有生氣的少年,只有死灰一片的沉寂。

想挽留,卻只有心音懇求少年不要走,在他的衝動、固執己見、一味直行面前,沒有任何人能改變他的想法。

 

利威爾鬆開握住袋子的手,闔上了堆積污穢的蓋子時,頭開始疼痛,無法忍受的,齒列廝磨。

 

他在那片熟悉的黑水,跪在岸邊,才發現那並不是水,而是泥沼,但在更仔細看,裡頭像是生物的聚集體,所有東西都會禁錮他的手腳,將他送上黑池中央,接著在烈日下被撕裂啃蝕。

他掙扎,雙手胡亂虛抓,甚至撐在沒有支撐力的沼面上,他想喊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名諱,他希望那雙稀世的綠瞳只看著他,然而泥沼化作千萬隻手覆住他的口、他的鼻腔、他的眼。

最後沒入池中,讓污穢浸透了他的五臟六腑。

 

為何他非要離我而去?

 

他身負乾涸血汙跪在斷垣殘瓦上,反覆詠歎。

 

不要走,

我還什麼都來不及告訴你,

都還來不及告訴你。

 

 

 

***

 

總算趕在節日前結束集訓,事實上也是千求萬求才讓教練放過他,匆匆的排了連休,這個小假期通通留給他。儘管坐實繼承利威爾的名譽,但此般焦急於休息的行徑還是不免挨了教練一頓訓斥。

 

收了要回家清洗的衣物,集成一個束口包的量掛在肩上,他在走上階梯時一邊撥通韓吉的電話,回報利威爾的近況,順便讓利威爾至少過完生日再回工作崗位上。

別說還差幾天的生日當天,讓利威爾確實休養足了再回去也不遲。

 

女人似乎是經過了一些時日才做出今天這個決定,過問他們之間的關係。

 

「他把你看得很重,超乎常理,你是他生病的原因,對於這我實在很好奇……他愛你愛的痴狂,你呢?(are you?)」

 

「我也愛他,我只想跟他度過一輩子,只是所謂永遠我確信它不該掛在嘴上。」

 

永遠會有多長?永遠的感覺大概像什麼?

可能就如同這首曲子,悠久、淒涼,可說是單調簡潔的琴鍵敲擊,由不華麗、不冗贅的音符組成乾淨清脆、婉轉傷感的旋律,訴說一段很長的故事。殘敗不堪、流雲飄渺。

它是深藍色的,像北方寶石般的夜空深邃,像凜冬冰涼的空氣滲入肺腑,在蓊鬱的森林裡本就不需要太陽,而他們赤腳踏在絨花上翩翩起舞。

音色時而悠揚、時而輕快,卻帶來一絲無法抹平的悵然若失,整齊排列的琴橋上起伏的弦槌,浪花拍打臨岸那般飄散木質的松香,像他們第一次站在以為的世界盡頭看向染紅的大海,直到刀槍與旗幟腐朽,以暫時的悲傷作為結尾,只是暫時的。

 

一個人在等待另一個人,也是永遠。

當我們發下誓言,永遠是變得如此耀眼。

 

面對靜謐,迎接新生。短暫的停格後,設定成循環的手機又再度重複輪放。

客廳透進城市的燈火與天頂的微弱光點,艾倫摟著側靠在懷裡的人,曲起的雙腿中間所生成的空缺,像山巒環繞使男人能夠安穩。

 

琴聲哀悼,他看著掌心的藥物,像捧著塵土花泥,在手中垂垂老矣,令人精神衰弱。

 

對於醫學認為必要的治療厭倦,握在手裡遲遲不肯服藥的人嘆了口氣,對孩子說:你們年輕人自己出去玩吧,帶著我丟臉。

 

「說的好像您有多老。」艾倫撫著對方臉頰的手跟著被覆上,利威爾睜著疲憊的眼眸回他道。

 

「我不年輕了。」

 

他握住男人的手,撫摸手腕往上爬,撐開對方的手心與之相扣,讓那些包裹七彩糖衣的毒全落在沙發皮上,攬緊他,側顏靠在利威爾的髮頂。他的聲音有成年男子之於異性的吸引,但不失他天生具備的清亮,他挨著男人呢喃,像有隻調皮的知更在輕啄他的耳殼、在耳畔啼叫。

 

「我沒約別人,這個日子一直都是只屬於你我的,不需要其他人。」

 

這天要如何度過對於他們之間其實沒有既定形式,就這樣膩著利威爾一整天對方是求之不得,或許他對自身的一切不在乎,至少艾倫對他的一切都惦記銘刻在心。

 

生時寒涼,又是不受神垂憐的命運,使的他更加厭惡,青年笑稱,既然那麼討厭那當作讓我任性一整天吧。

高領的黑色毛衣、鐵灰色的大衣,是沉悶高傲的色調,反倒更添他優雅的陰鬱氣質,儼然就是模特的身版。

利威爾毫無起伏的任著艾倫把他當洋娃娃打扮,本來只要能勾著艾倫的腰便饜足,結果稍不情願地被人拖出門,現在在老公寓門口讓孩子為他順過厚領。

 

對於麻煩或不耐的事物他總板著一張臉,卸掉纏手帶的雙手粗糙、佈滿爆打沙袋被破損刺入所留下的傷,拉過衣領讓彼此的額頭抵靠,他近距離的看著那雙笑瞇的眼裡鑲嵌的寶石,甜美的笑靨上是微微凍紅的鼻尖。

 

聖誕的街頭喧鬧嘈雜,擺在利威爾口袋裡的是交握的手,同樣的紋路、同樣的觸感。

固然有個安撫效果,艾倫清楚不能勉強,在外邊沉浸佳節氣氛後進了酒吧圖個暖身,各方室內同樣水洩不通。

有別遙遠的空蕩、世道橫陳,看著壅塞人流揮去了個體獨身的悲涼。

他們倆的酒量差不多好,但利威爾越發覺得酒喝的不是滋味,陪著孩子幾杯甜酒便換了烈酒,誰知沒有嗆辣的暢快,倒是空氣燙的有些燒灼他的腦子與氣管。

他離座去廁所接水往自己臉上潑,神智清醒了,同時本來壓抑下的也隨之復甦。

 

酒杯裡的碩大冰錐隨著搖晃的手四處碰撞玻璃產生清脆的摩擦,仗勢自己堅硬,橫衝直撞,最終還是生了一點裂痕,碎了好幾角,化在褐色的液體裡。

然後他昂首一口下肚,喝下的不知是只有酒精還是和入了自己的髓液。

坐在吧台的艾倫估了下,這不是小解的時間,保險起見仍舊過去查看,果然,人撐扶洗手台邊垂首,不止洗臉清心,排水孔被堵了,留了快滿溢的水。

 

「你是真實的嘛?」對面那頭,倒映的是一個渾身血腥的人做著一樣的口型說話,利威爾藉著鏡子往艾倫所在的位置看,裡頭也不是那個梳妝打扮的時髦小夥子,而是拄著拐杖,長髮披散的傷者。

接著他又變成袒著上身的男子,桀驁不馴的模樣,是利威爾最害怕的一塊,猶若一頭他窮極一生都無法囹圄的猛獸。

 

「——如何用愛殺人?」

 

站在原處凝視他的青年,循聲眨眼,默默聆聽。

 

「以前,班上養了一缸美麗的魚,每個孩子都愛牠們,特別特別的珍惜牠們,希望牠們長得好過得舒適,每個人都怕牠們餓著,所以每個學生都去餵,於是我們用愛把牠們撐死了。」

 

想愛他,需要他,卻深知破壞的衝動。

愛越深、傷也最深,人多少對珍愛的東西會有毀滅的本能,你我都不例外。

利威爾沒再說下去,空間窒礙、俱寂,青年朝他走過去,鏡中那個頹敗的人也跟著移動,靠上利威爾扶撐微彎的背脊,雙臂環過他的胸口,鏡子裡的士兵也隨之消散。

 

片晌,他扶著額故作冷靜,一掃剛才的失態,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。

 

「……這麼熱鬧的節慶,你帶著我不會盡興的,只會礙手礙腳。」

 

「可今天不止對我,對您才是重要的日子。」

 

利威爾低望著那個浸過自己的水面,他想,如果自己不再只是迴避,你是否會就此過得幸福?

他輕輕摸在對方的手背,他說,艾倫,我們去海邊吧,現在就去。

 

 

 

***

 

瘋狂,太過瘋狂。可是他們天生不適用常理。

答應了利威爾唐突的要求,驅車穿越人潮,來到此時人跡罕至的海濱。

坐在夜晚的沙灘,海潮仍舊能使衣物沒碰到的地方浸濕。

 

「我們用愛,殺了彼此。」剛才在酒吧裡發生的,他把它說完了。突然把那故事說完了。

 

「你為什麼一定要離開我?」該說,每個人都對他殘忍,然後又開這種天大的玩笑,讓他在這天誕生於世、在世為人。

 

「你可知道你離開了我,我嘗到了什麼是被世界遺棄的滋味。」哽咽,鼻腔酸澀,紅了眼眶,就當是指責、怨懟,這些也經過好幾世紀的壓縮,累積太久了,背太久了,實在太久了。

 

「其實,大概是時間經過太久,久到沒記得多少,只記得您。」這樣想來非常不公平,瀆神叛逆之人沒有受到天譴,可等待的人卻要站在冥府的方尖碑前每日盼首「那些事像碎片一樣,可能要觸碰到什麼,才會想起相關的事,第一次見到韓吉小姐的時候,我立刻就想起,她把我抓去講了一晚上的巨人,很奇怪吧,可能是我強烈的印象。」

 

「我試著想過我和您之間的事,雖然一些片段很模糊,但我知道,我讓您失望了、我們越走越遠,可是我不後悔,我們各持己見,我和大夥不一樣,我不是個乖孩子,對不起。」說這話時,艾倫聽見利威爾的嘆息,接著他轉過來抱住自己。

 

「您會原諒我嗎?」

 

「我一直都在等你,一直一直…怎麼談原諒?」

 

不在於他所堅持的道路,只是盼個回眸。夜海的氣溫降至冰點以下,在他們可說濕透的身子下起雪。不斷呼出的白花和倦意,體溫流逝,牙關打顫時,腦海直往不妙的方向運轉,似乎認定只要睡下去就會暖和。

 

「如果拿我的死亡作為生日禮物,您肯定就會原諒我了。」這是他此刻真摯的慨歎。

 

 

日子枯槁,白骨化作清煙,抱在懷裡的頭顱和滴下的血化為藍花生生不息,昔日守護的街市,響起的初生嬰啼是他們跫音的延續。

身負黑白羽翅,白色襯衣佈滿塵垢,灰撲的像拿來拭淨祭祀神器的麻布,髒兮兮的及肩黑髮擋了點視線,充斥污泥的雙手捧著那本該住著雛鳥的籠子。

他說他們用愛殺死了,所以沒能弄懂雛鳥的離去,天真也是凡人的特質,他用業火焚燒宿敵,看在狹隘目光只能稱作叛變。

神祇終於插手,賜予他們遺忘作為恩惠,但又再度不遵循譜好的劇本,祂警惕,這並非明智之舉,而黑髮男孩只答應:因為我是人。

 

「對不起,我總是給不了你所希望的幸福。」良久,抱著孩子的他,解了其中一個心結。

 

海濱燈火通明,光廊的人工光源照亮整個沿岸,消波塊已覆上一層雪白,夜空並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,而是璀璨的紫色。

 

當時孤身的自己,在目睹多少生離死別後茫然遙望,湛藍的晴空下是詭異粉紅色的海,腳踩的踏實土地也是紅的,是所有天使死去的血液染紅砂石,矗立在海中的巨大雕像傾倒、蝕化,可能曾經被人類擁護,風光的興建起來供奉,如今沒了巍峨輝煌的宮殿,同樣遺世獨立、與世隔絕。銀灰寶石的主人認為,若是那個孩子的頭顱,肯定能完美與斷頭的雕像銜接。

內疚與自責讓海洶湧跌宕,生成了尖銳的結晶,一把把腥色長槍將他插在熾陽下,翱翔的兀鷹為氣味撕扯皮肉,腸子和血蜿蜒爬下。

他抬手,將自己欣然奉上,不論是香火鼎盛還是可畏祭貢,盛宴上取之不盡的餅與蜜酒,他都能為他辦到,只是等大海蒸乾,又新生成了一片赭紅大地,他才發現雕像是跪著的,而等待的孩子還是沒出現。

他氣餒了,在黃昏時爬到了雕像連繫巨大羽翅的背脊,坐在那,且聽風吟、且以永日,嘆息綿延無盡。

 

「"這場戰爭結束後,我們回老家結婚吧。"」

 

「你幹嘛突然說這種話?」他知道,這是現代許多作品裡的暗示手法,通常這出口的人兌現不了承諾,他有點敏感艾倫這樣的揶揄。

 

「我只是一直想說,聽起來帥極了,我也不是開玩笑,等賽季結束,我們結婚吧。」

 

「……你認真的?(are you kidding me?)」

 

「您等了千年的,該實現了。」

 

他沒奢望過,嚮往自由的天使會為詭譎命運與自己度過餘生,所以從未準備指環和自己的心態,本打算渾渾噩噩,苟且安生,誰知在虛無飄渺間徘徊上千歲月,一下子成真了。

 

「原來還沒準備好的是我嘛。」

 

凌晨才進到市中心,人散了,只剩佈置光亮的聖誕樹矗立廣場,佳節結束還會延續個幾日。他們攥著彼此胳膊磕絆前行,艾倫對著雙手呼氣,洋流讓他們快死透了。

青年凍的手腳都沒知覺,經過光樹下的圍欄旁,男人鬆手與他分離都沒察覺。

既然生在這個與天齊行的日子,就有它許願的價值吧?

他難得集中心思禱念,向神懇求給予孩子寬恕與仁慈,然而發現男人脫離的孩子衝上來扯住自己的厚領,思緒又被他的親吻攪成一團亂麻。

 

發瘋扯淡的代價,回去當然是重病不起。

痛快的發了一場高熱,在反噬發寒時還能在被窩裡緊擁,艾倫何時出了臥房撐著給兩人煮粥他也不曉得,意識迷濛裡只依稀記得,他們額頭相熨,利威爾覺得自己燒昏頭了,為艾倫說的話哭泣,流下的淚都能蒸發了。

 

「我知道,那時候的我並不孤單,因為有您,和我在地獄裡,一同祈禱。」

 

 

 

***

 

「都要比賽了你這小子還……不、不知廉恥……」亮晃晃的情事痕跡要他明白講都害臊。

 

幾分鐘後萊納被扣得拍擊擂台地面認輸。

 

「你覺得這種小節對我來說有差嘛?」

 

「……至少那個也處理一下,別那麼明目張膽,誰不知道你跟前教練搞上了。」經人一說,他往鏡牆背對,眼角才瞟到後頸有個漏了不知道的紅艷瘀血。已經不曉得是何時留下的,畢竟他發懶沒來幾天。

 

「教練他還好吧?」

 

「嗯、老樣子,不要緊。」

 

他們慵懶地壓靠在彈簧繩上,他瞟了眼一旁的人,除了他跟利威爾,其他再度認識的人都沒有記憶,真是再好不過了。

 

「差不多了,我今天還有事要辦妥,先走了。」他把脫下的拳套扔向萊納。

 

「喂,凱尼教練才剛訓過你沒多久,你至少也做個樣子吧?!」

 

「沒辦法,已經排定就是今日。」

 

「今天真早。」利威爾每回調整好步調回去工作,那陣子都會早歸,大概才下午,前腳剛踏入家裡沒多久,後腳便是艾倫。

 

「當然是有要事了,喏,遲來的生日禮物。」青年拿出背在身後用布幔蓋住的巨大物體「生日快樂,利威爾先生。」

 

在拉開遮蔽前,他已經聽見裡頭的動靜,甜膩、柔軟,小傢伙就這麼出現在他眼前,眼睛和抱著他的人一個顏色,碧青、幽藍。

 

「就把牠當成我吧。」

 

那是相當幼小的貓,感覺出生不久,剛開始長的絨毛覆蓋牠瘦弱的身軀,看到利威爾就非常有活力的努力叫喚著,利威爾第一次要照顧小動物,在艾倫將幼崽塞進他手裡時顯得有些慌亂、慎重,輕如鴻毛,生命的重量卻是猶如泰山。

 

「牠還沒有名字,就由您起了。」

 

「……Eren。」

 

他們是對死亡毫無畏懼的人,因此在面對生命時反而格外陌生。

Eren…Eren…牠是多麼弱小,讓人捧在手心上、捧在心頭上。

 

「Eren,我的艾倫……」

 

關於結婚那件事,利威爾被凱尼找去,兩人大吵了一架,大打出手幾乎快拆了俱樂部,他這位前王者才剛退位沒多久,現在又要因婚姻讓艾倫下台,凱尼是絕對不允許的,艾倫也不樂見親人倆鬧翻,他揚言繼續佔著這個寶座直到有人能擊敗他為止。

 

利威爾竭盡生命換來的,就算是艾倫本人,怎可能幾句話就將人安撫,當然是多了Eren這個小成員才姑且順了他的倒刺。

利威爾的位子偶爾會傳出幾聲撒嬌的咪叫,辦公室裡也沒人敢說什麼,要敢出來糾正,最多不是人不來上班,就是工作室裡的大家一起死,擇一。

 

小白貓的脖子上繫了紅色蝴蝶結,累的時候就待在利威爾的西裝口袋裡,在開會、發表時特別顯眼,純黑的制式服裝一角,露著一顆純白的小後腦勺,一個大男人這樣寶貝一隻小貓,整個畫面足夠可愛。

 

Eren出生被母貓拋棄,受冷太久促成發育不良,即使利威爾全心全意餵養,隔了好些時日,牠還是跟同類相比嬌小許多,不過也相對乖巧好照料。

小貓有牠的活潑好動,但不會過分撒野,只會繞著利威爾打轉,多半時候牠陪著主人工作就睡著了,本來利威爾沒把Eren帶著上班的習慣,是小東西太會哭了,沒瞧見利威爾就哭。

原來動物也會掉眼淚,有鮮明的情緒,這讓他覺得新鮮,同時也想到了,就跟自己一樣,變得無法忍受艾倫哪天不在自己身邊的可能,想要綁住他,內心的矛盾掙扎。

 

艾倫給了他另外一份價值,自己被需要著。

 

有了Eren後,漸漸平復了利威爾躲在家發作、避不見日的情況。

賽後解禁的慶祝會喝開了、撒野了,直到半夜踏進家門,他將不負眾望的冠軍刺繡錦旗整齊疊在一旁,查看利威爾的藥袋,安眠藥維持一整片完好的狀態。

 

「你可真讓我忌妒啊、小傢伙。」

 

還沒換洗,他先輕輕趴上床,圍在男人手邊的毛球咪了聲回應他,他以指腹輕輕摩娑幼崽的鼻尖,聽牠安適的喉嚨嘶鳴,跟著側躺在一旁悉看,熟睡的人在恍惚中梭巡到他的身體。

不論多少年,利威爾總會在艾倫靠近時自動將人攬入懷裡。

頰上泛開的,是暖心的熱度,孩子淺淺哼笑,將手探往男人的肩胛緊緊攀附,以唇傳達彼此的體溫與愛。

 

剛盛開的花一下子就凋謝了,你感嘆著,今年也是一樣的早。

不過不要緊,我將在此傾聽你痛苦萬分的耳語,而我也將會用一生作為對你的答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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